果不其然,冥漾之後根本完全不敢提想要休學或轉學的事情。對這個年紀的學生而言,接受已經被安排好的讀書計畫是再正常不過的,沒有特殊理由,只要大人已經開口,小孩子就沒有插嘴的餘地,文化如此,想必身處在其中的同學們都明白這個道理。
新生訓練回來,當媽媽問起學校怎麼樣時,他也只是說還可以接受啦,就這麼隨便應付過去了。冥璐也只好跟著說學校很普通……然後收到了自家哥哥充滿控訴的淚目注視。
原以為剩餘的暑假時光會像平常一樣安和的度過直到開學,但日子卻在今天有了變數……
星期三吃過午飯也看完電視後,冥璐與媽媽在廚房中清洗餐具,順便張羅著下午的點心。
「漾漾,去幫我買包鹽。」鈴慈把手擦乾淨朝樓上喊著。
「沒了嗎?」冥漾從樓上他的房間跑下來。
「晚餐可能不夠啦,你去買個幾包回來放,看你要不要吃冰還是飲料什麼的,記得順便幫你姊你妹買兩份。」媽媽交給他一張五百元鈔票再鑽回廚房來。這幾天都做鹹的點心,鹽的消耗量比較大,不然還可以多撐一陣子的。
「啊,對了漾漾,」媽媽連麵粉都還沒放下就又跑出去,伸手往圍裙的口袋搜索,「你前幾天髒衣服裡有一支手機沒拿起來,是誰的啊?」
「沒有啦,學校學長的,前幾天他借我打電話時忘記還他。」哥哥連忙搶下媽媽拿在手上晃的手機,撇清他沒有自己偷偷跑去買來用。
「誰那麼粗線條忘記把手機拿回去。」也不是很在意這事,媽媽又轉回廚房來。
冥璐倒覺得粗線條的一直都是自家哥哥,連手機那麼大一個東西都可以忘記拿出口袋。
「哈哈哈……」哥哥乾笑,「對了,姊咧?」
「聽說跟同學去看電影了。」媽媽回道,依舊對於姊姊的說詞沒有一絲懷疑,而她事實上當然是去處理公會的任務了,娛樂時間少之又少。
「喔。」哥哥回了個單音表示了解,準備出門。
沒幾秒鐘,玄關傳來的竟不只開門的聲音,還多了甩門聲。哥哥平常並不會甩門的啊?
不對、是鬼氣?!進到家裡了?!
遲了一步察覺到,冥璐暗自懊惱自己的鬆懈,但家中都有結界,在外界的話是感受不到家中的氣息的,怎麼可能找上門來?是結界太久沒整新了嗎?
也是因此冥璐才刻意去忽略結界外的氣息,久了就成習慣了。直到剛剛那鬼族闖進家裡的範圍,她才整個醒悟過來。
她立刻放好剛好洗完的碗,準備動身。
「哇啊啊——!」哥哥被驚嚇的聲音傳來。
「哥哥?!」
「漾漾,你在外面叫什麼?」同樣聞聲疑惑,媽媽打算轉出去。
「媽媽,哥哥他也許只是跌倒了,我陪他去買鹽。」搶先一步堵住門口,等不了媽媽回話,在聽到哥哥跑出去的聲音後冥璐衝出廚房。
隨手淨化著空氣,她關上門杜絕家中氣息,連忙去追遠遠跑在前方的哥哥。
哥哥比起不常遭異物砸中的普通人跑得特別快,尤其是在逃命的時候。
擁有人形追在哥哥身後的東西應該只是個低階鬼族,但對戰鬥力是負值的哥哥而言的確是個威脅,因此冥璐加快了腳步,讓彼此間的距離盡可能地縮短。
由於還在市區,單純憑腳力跑了好幾條街追逐戰還沒有落幕,最後冥漾在大排水溝橋上被偶然在這散步的衛禹攔住。
他們對了幾句話好像在確認那隻鬼族的存在,由於那隻鬼族似乎是死後幽魂扭曲而成的,普通人看不到祂,哥哥八成以為自己又撞鬼了,但現在可不是做那種事情的時候!哥哥可是已經被盯上了!
幸好那個鬼族也跟著停了下來。
「冥漾?」衛禹疑惑地看著哥哥。
漾漾則因為那隻鬼族的湊近而後退,那死白的鬼臉逼近他,瞧著他,幾乎都要貼到他面前了!
『找到了。』那隻鬼族朝哥哥伸出手,『找到你了……妖師的後代……』
冥璐一頓。
還來不及靠近,哥哥卻被鬼族一推,腰部撞上欄杆,傾身後仰越過安全護欄往後墜下。
「冥漾!」衛禹嚇得大喊。
「哥哥!」冥璐衝向護欄邊。
「伸出手,快點!」幸好衛禹反應夠快,撲得即時,在千鈞一髮之際成功抓住了冥漾的衣領,但漾漾已經整個人都落在圍欄外,僅憑神救援的一隻手勉強掛在半空中,一時之間實在是沒有辦法爬上來。
冥璐戒備著那隻鬼族,如此不同於常肯定背後有人操縱,卻見牠推完人之後就跳上護欄抬頭仰望著什麼沒有動作了,身上的氣息依舊非常不妙,但由於沒有立即性的危險,她決定迅速地在周圍設下降低存在感的暗示,連忙先幫助聽起來快要撐不住了的衛禹將冥漾拉上來。
唔,她敢保證哥哥平常絕對沒有這麼重!
死死抓著冥漾的領口,他們上半身都在護欄外,因承受著手上越來越重的重量臉都紅了,哥哥卻好像不能動般始終沒有回應。
衛禹咬牙,「快點……把你的手伸給我。」
冥漾只是茫然地盯著他們。
原本只呆呆站著看戲的鬼族猛然回過頭瞪向礙事的兩人,牠的手由下往上一揮爪,鮮血的味道瞬間傳入鼻腔。
「啊!」
「唔!」
衛禹因為疼痛而鬆了手,冥璐的手則是因為突然加重的重量而滑掉。
回過神,衛禹和她都伸長了手臂想抓住漾漾,但卻怎麼搆都再也搆不著。
他們只能看著他就這麼摔下去。
「哥哥、哥哥?!」來不及召喚強風撈人,又或者是親自跳下去救人,那瞬間冥璐察覺到冥漾的氣息消失了!
眨眼間護欄下方空無一人,只有排水溝的汙水嘩嘩地流湧著。
就連原在護欄上的鬼族也消失無蹤。
——
究竟是誰幹的?!如何毫無聲息地在一瞬間就將漾漾帶走?!!
猛然爆出所有能動用的探知能力,四溢的精神力搜索著附近不尋常的元素,直到發現有隱隱約約的結界範圍覆蓋在排水溝渠道上方,冥璐才冷靜了下來。
哥哥還在附近。
「……剛剛那是什麼怪風?」顧不上手臂上鮮血直流的傷口,衛禹同樣望著沒人的下方,有些錯愕地喃喃,「冥漾呢?」
冥璐回過頭,不是因為衛禹講的話,而是身後出現的氣息,她撤掉對眼前這名強者等同沒有效力的暗示結界。
「學長。」差點讓她以為有人抓走哥哥的結界是不是他設的?這是最好的猜測。
有衛禹在,她只能用這個稱呼。不過看冰炎殿下身穿黑袍,也沒改髮色,應該是在附近都佈下了暗示或結界。
衛禹也轉向來者,開始望著異於常人的冰炎殿下發呆。
「他沒事,有瞳狼在。」讀出少女目光中的探究,給出總之有人會救漾漾就對了的答覆,冰炎殿下無視於旁邊還有普通人,竟是直接拉起了冥璐的右手就開始唸咒,溫度偏低的掌心傳來對方堅實的術力,漸漸傳導到了傷口上,很快地他唸完咒語,冥璐雙手上的痛感消失了,但感覺跟一般的治療術法又不太一樣?
沒有任何解釋的冰炎殿下逕自翻下堤防,卻莫名朝地面又唸了一次咒。她看到乾涸的土壤上隱約多出幾道裂痕。
「剛剛那是轉移?」冥璐拉著還在搞不清楚狀況中的衛禹,走過去問。
「我無法使用治癒的術法。」冰炎殿下很乾脆地承認,「精靈百句歌又太慢了。」
「原來如此。」雖然這點很奇怪,但畢竟是個人隱私,冥璐沒打算多問。
果然冰炎殿下也不想說明,轉而盯著衛禹。
不過這時,他的手機響了,只好中斷目光先轉身接起電話,「……知道了……那就吞掉吧……」
「冥、冥璐,他是誰?」衛禹愣愣地問她。
「我和哥哥未來高中的學長。」她簡而言之。
「你身上有著某種守護,你知道嗎?」講完電話走過來,不是也把衛禹的傷勢轉移,冰炎殿下突然朝他開口。
?
「欸?!我不知道……」衛禹錯愕地回答。
冰炎殿下點了點頭沒說什麼,在衛禹腳下開啟了傳送陣。
「你要做什麼?!」衛禹慌亂地大喊,但逐漸被傳送陣的光芒給吞噬。
把衛禹送走後,冰炎殿下打了通電話給提爾輔長,說是順便洗掉記憶,等下再去領。
然後他走過去看著突然出現在草坪上、好像剛昏醒的漾漾,特意彎起笑,「好玩嗎?」
哥哥愣愣地看著他們,如釋重負。
然後他看向冥璐手上尚未清理的血跡和滴落下來的血痕,跳起來,「璐璐,妳的手!」
「沒事的,已經治療過了,只是血跡還沒擦掉而已。」冥璐抬起手靈活地轉了轉給他看。
哥哥鬆了口氣,然後一臉抱歉地看著她。
「又不是你的錯。」冥璐用輕鬆的語氣對他說。
「是啊,你總不會自願想被惡鬼追吧?」冰炎殿下似笑非笑地看著哥哥。
哥哥打了個冷顫,猛搖頭,眼神開始不安游移。
然後直到他們找了個公園長椅坐下,甚至冥璐跑去公園角落設置的洗手台沖掉血跡回來,哥哥都還在瑟瑟發抖。
「拿去。」冰炎殿下從飲料機回來拿了兩瓶汽水給他們。
「謝謝。」冥璐代表道謝,把兩瓶飲料都貼到哥哥的臉頰上,後者一個驚嚇,慌張地把冰飲料奪下。
「你們那個朋友……應該是吧,就是在橋上那個人,我們已經做了緊急處理,他沒有任何生命危險,也不會記得發生過什麼事,所以你大可放心。」冰炎殿下朝哥哥解釋了下,讓他鬆了口氣。
「剛剛那個東西……不會是什麼見鬼的學生測驗吧?!」哥哥整理完思緒,質問。
「我才沒那麼無聊。剛剛瞳狼不是說過那個是鬼王的手下嗎?」看來冰炎殿下能知道結界裡發生的事,而冥璐則從頭到尾都沒看見那位瞳狼,資訊有點落差。
「什麼是鬼王?」哥哥回想了一下發問。
「……就是最大隻的鬼。」冰炎殿下為了解釋給什麼都搞不清楚的人聽,回了句等同什麼都沒解釋的廢話,哥哥當然越聽越迷惑。
「真是的。」冰炎殿下站起身,「不管是哪個世界都有靈、鬼、妖、魔、怪等等的東西。」
「啊啊,這個我知道。」哥哥配合的回應。
「實際上用你看過的那些東西拿來參考也行,這類東西會依照地區、靈能、氣脈等不同因素各自聚集在一起,而其中被拱高的首領就是王或其他類似稱呼。」冰炎殿下用哥哥比較聽得懂的方式講,「鬼王,就是一群地區性黑暗之物拱出來的領頭,你剛剛想的那個東西已經有點神格化,算是鬼神的一種,可是追擊你的這個鬼王是不被承認的……換句話說,就是你們一般人口中說的惡鬼總首。」
哥哥好像還是有點茫然。
「還有,鬼王有好幾個,剛剛追你的那個是比申惡鬼王的手下。」他向漾漾補充,又朝冥璐撇去一眼。
「那麼那個鬼什麼王的幹麻追我?」哥哥思索了下問。
「……被你的衰運吸引過來的。」
……這理由真牽強……。
「對不起,我知道我很衰。」漾漾無奈地坦承,他身周的力流隨著他的話語又變暗了幾分,果然無論如何只會有反效果……
「放心,你不是第一個被追的。你的氣因為學校而改變了,會慢慢將你個人的能力引發出來,所以像這類東西以後可能會變多不會變少。」
「欸?!!」哥哥一臉驚恐,變多還得了?!
「你真的以為你可以當平凡人嗎?」冰炎殿下銳利的紅眼看著哥哥,「學校並不是出錯才會剛好被你選到,而是有特殊能力和各種聯繫的人才會選到我們學校,就算你今日不是在我們學校就讀,那個能力也會隨著你長大而越漸增加,被鬼追也只是遲早的事。」這就是妖師本家所擔心的,也是順水推舟把漾漾送進Atlantis的原因。
哥哥低著頭沉思著,冰炎學長留了很多時間給他思考,沉默了許久,才說:「你總有一天會知道能力所代表的意義。為了讓你能走到那個地步,學校已經做好了全部的準備,只等你踏入那一腳,你自己決定要怎樣吧。」
他們放任哥哥繼續胡思亂想。
願不願意踏入另一個世界,作出改變,決定權一直都在他手上。
希望他能自己思考過後得出不讓自己後悔的覺悟。
—— —— —— —— —— ——
【關於瞳狼開結界「毫無聲息」】
其實沒有氣息是不正確的,只是那個大小的那個結界,瞳狼可以在一瞬間內完成,所以當冥璐察覺的那一瞬間,哥哥的氣息的消失對她來說才是更為重要且驚人的感受,就忽略了僅僅釋放於同一瞬間的施術氣息。不過沒有聲音倒是真的,瞳狼沒有現身於結界外啊,怎麼不多出場一點~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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